小贩叫卖声杂忆

台中校友漢人 · 发表于 2021-1-30 21:49:05

上个世纪1950—1980年代，我在广州居住期间，广州大街小巷，从晨早到深夜，各类担挑小贩或修补改的能工巧匠穿街走巷的叫卖声彼起此伏，不绝于途。小贩又分固定小贩和流动小贩，可以肩挑或推小车仔摆卖。固定摆卖者需要申请营业执照，只能在指定的地方摆卖，还可能要纳税，而流动小贩则无需遵守上述规定。在人口众多，就业岗位不够的年代，失业人群自然踊向街头叫卖小贩行列。从事这个行业，可以免除铺租，而且容易解决生计问题。由于无需租用店面，营业成本降低，商品的销售价格也相对较低，容易吸引顾客，而且只要小量资本，是低学历者也可以从事的行业。清晨六时开始，卖白菜、萝卜、芹菜、豆角、大葱哦，喊声高低错落，疏密有緻。随之而来的是叫卖早点，这是上班一族最需要的，这些小贩也很机灵，在上班赶路的人途经的地方放下挑担，迅速摆好架势，特别是炒粉，炒麵，白粥，猪肠粉，最为上班族喜爱，濑粉也好市，甚至排起长龙来，档主忙得不可开交，其中一个特点是先收吃完者的付款，一个也不能漏，否则必定亏本，其后才按先后招顾排队取餐者。早餐除上述品种外，还有白糖发糕，黄糖发糕，钵仔糕，馒头，肉饱子，豆浆等供食客选用，以增加收入。午后的吆喝声是卖各种小吃：如卖正宗罗岗甜橙，青岛苹果，广西沙田柚哦！香滑豆腐花哦！清甜绿豆沙哦！叫卖甜品的摊贩，推著一架三轮车，后座放置数个圆筒，分别装著芝麻糊，杏仁糊，绿豆沙，红豆沙，豆腐花，上盖厚玻璃保温防尘，四周光洁，顾客见状也放心购卖。修补改行业多数在中午前后才出来摆档，其中有不少能工巧匠，都具有专门技能，不是阿狗阿猫可以升任的，在我印象中，补锅，焊锡最为好生意，因为当年炊事主要用燃煤，我家的生铁锅，铝制煮饭锅，烧热水壶，燃煤火焰对它们容易损坏，所以街坊每天拿去修补的铁锅，铝制锅，铝制水壶，或漏水的搪瓷面盆，茶缸一大堆，按次序轮候，甚至隔日取货。我家的铝制煮饭锅，水壶不时穿孔需要换底，例如铝制水壶穿孔，需要剪一块新铝片与旧壶边相崁，老李师傅靠一把铁锤在木头上小心拷打，使夹缝紧凑接合，无需卯钉，涂些油泥，试水无漏出即交货，补铝锅也是同样操作。补生铁锅需要先把把碎铁放在坩埚内，坩埚上盖一块石头，溶化碎铁要在焦煤炉上鼓风，产生高温的蓝红色火焰，一旦碎铁溶化，补锅老李师父一隻手拿一块油腻的厚布，其上垫少许草灰，中间留一个装铁水的小坑，另一隻手拿著与铁锅内壁弧度相应的圆形布卷，贴著要补锅的破洞，当把铁水倒进凹坑后，两手里外配合，迅速将铁水把破洞堵住，然后把锅的内外壁修到平滑整齐，试水不漏即交货。晚间叫卖的品种也不少，特别是解放前后那段时间，经济稳定发展，社会政治气氛相对轻鬆，当盛夏来临，师奶们常常聚在一起打麻雀消磨时光，东山少爷，西关小姐也过夜生活，到白鹅潭或荔枝湾登艇游乐，这些人在深夜才散去，散场时必定飢肠辘辘，叫些夜宵充飢。在广州盛夏时，街上叫卖的主要有各式甜品，艇仔粥，云吞麵。而云吞麵是人们最常选用的项目之一，路上行人也比较多，所以云吞麵夜市生意不俗。广州云吞麵的制作在不同时期有不同质量，因我在广州生活数十年才有深刻体会。在1950年初期，那时经济稳定，物质豊富。林叔经营的路边云吞麵档是我夜宵经常光顾的地方；因为他配云吞麵的高汤用料充足，制作精良，其高汤用猪骨、大地鱼、虾子等煞成，云吞皮也是用上等麵粉加上鸭蛋和麵使之较爽滑，而麵条则用竹槓压制，手打而成，虽然工艺复杂，其质感比机制略胜一筹。云吞皮簿，其内馅以7:3肥瘦肉绞碎，然后混入鲜虾肉泥，香菇条，姜葱末和油盐调味精混合而成。以上质材做出的云吞麵；上汤鲜美，银丝细麵既爽口又较韧性，云吞皮簿又较鲜味。与之相反；在由1960年经济陷入困难时期起，林叔的云吞麵档口受制于物质供应缺乏，制备云吞汤有猜骨算是好的了，否则只能称为味精汤。制云吞麵条和云吞皮再无上等麵粉，其他配料也大量削减，吃起来无厘味道，麵条沾牙，云吞皮厚，内馅冇料，但因飢不择食也无可奈何。两者相比，有天壤之别。经营夜市卖云吞麵的林叔肩挑著挑担，到摆卖地点后，把一头煞著浓汤的铜锅置于生著火的炉头上；另一头放置搅匀的馅料、槓好的银丝细麵及云吞皮，调味料，碗筷。摆好架势后，掏出两块竹板，有节奏地叩击两板相撞，自然发出"独独特，独独特，独特独特独独特"的清脆声音，既似木鱼的剥啄，又似银铃在摇动。是预告食客可随时前来消费！还有两个修补行业在当年特有的条件下，生意也非常火红。其一是修理自行车，有租任铺面的，也有街边摊档者。几乎每一个街区都有，因为那时自行车是所有上班族唯一的交通工具，用途很广，除上下班应用外，买菜，买柴煤，接送小孩到托儿所，上小学，运送病人到医院，去戏院看电影，或到体育场观看精彩比赛等，几乎日夜都用得著。因而容易损坏，常常光顾修理站，如更换刹车胶皮，修补漏气内胎，更换外胎，修理打滑脱出的链条，更换裂断自行车钢丝，脚踏胶缺损的更换，自行车大修抹油，加气等，有时修理档忙不过来，还得隔日取货。那时自行车是奢侈品，凭票供应，不像当今那样共享自行车摆满大街小巷，所以要经常保养，尽量延长使用时间。其二是修补胶鞋，那个年代经济落后，穷人很多，到了夏季，农村不少人光著脚板走路，城市相对较少。要花费长年节约储蓄的本钱，给自己买双塑料凉鞋或胶鞋，而且没有替换，全年都穿著它走路，所以必然损耗大，容易断裂或穿孔，此时都要去街道补鞋匠处修补后再用。不像当今经济发达那样，个人家中最少也有几双鞋子，可轮换穿著，有的大款还可能有成百上千对各式时尚优质皮鞋，认为用旧了即丢弃。那时在横街窄巷有不少火力补胶鞋摊档，老鞋匠，如穿久了的塑料鞋容易断裂，交给补鞋匠修补。火力补胶鞋时，补鞋匠运用碳火炉具，铁片，火钳，锯条，老虎钳，铁线，废旧胶片等工具，为你把裂断的塑料鞋完全接驳妥当。而你穿孔的旧胶鞋，无论前掌或后跟穿孔，都同火胶补贴妥善。在修鞋过程中，难免嗅到像烧猪脚似的味道，令过路人掩鼻而行。这是我们那个年代街头补胶鞋的特色之一。1/30/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