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是酒，一杯封喉。

燕归来 · 发表于 2019-1-23 13:41:01

“年华是好年华，却是经不得数的。” ――王安忆《长恨歌》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不敢回忆日子了。仿佛坐下来数一数，那过往的岁月，就会立刻排山倒海而来，将我吞没。那些欢喜过悲伤过焦灼过而又坚强过的时光啊，是刻了字雕了花轧了章埋了树下的梦吧，像一坛酒，封存，所有的点点滴滴，发酵成这人间独有的味道，裹着笑，掺着泪，还有那说不出道不尽的酸涩，斟一口来饮，一杯封喉。 “年华是好年华，却是经不得数的。”王安忆这个当代女作家，真是尖锐，一语戳破我们的心事。好像盘点一下，它就瘦了；合计一下，它就薄了。而原本接手的时候，它丰腴又饱满，被我们经营一年下来，亏了本似的。其实，我们哪里舍得虚掷呢？尤其人生过到不惑，更是寸寸珍惜，恨不得揉碎了藏起来，一辈子不典当。可时间最是公正的法官，它常常板起面孔来，不苟言笑。任你是谁，身居高位还是拾荒者，在它这里，众生平等。一样的从立春的门进来，繁花似锦的步入夏至，再在浓荫遮蔽的午后醒来，看秋分月圆，嗅金桂飘香，来不及转身，已是凝露成霜，在隆冬浓得化不开的阴云下，飞舞起片片洁白的雪花。你的芳华，他的青丝，都在这昼夜不息的沙漏里，悄无声息的逝去，青春不复。像这打点好了行装，就要离开的2018，我该怎样和你告别？借用拜伦《春逝》里的两句：以沉默，以眼泪？问问自己，我竟然回答不了自己。难道我的心情，像落叶告别大树？像大雁告别北方？像歌中唱“晚风拂柳笛声残”？还是像一年一度的学子毕业走向远方的远方？我还是回答不了自己。倒是再读朱自清的《匆匆》，感触一年比一年深了。时光它真的有脚啊，“轻轻悄悄地挪移了”，我们只能茫茫然跟着旋转。它伶伶俐俐地从我们身边跨过，从我们脚边飞过，我们有时还在睡梦中呢！朱自清说日子“逃去如飞”，“如轻烟被微风吹散了，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可不是吗？不然，我们曾经握在手心的厚厚一叠，怎么越来越少了呢？泰戈尔在《飞鸟集》里说：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我呢，2018的天空里，可留下过我振翅飞翔的洒脱？可听闻过我引颈嘹亮的鸣歌？一时之间，竟完全忘却了，长长的一年，仿佛不过是昨夜的梦境，支离破碎，怎么都拼接不起来。最后，还是在微信的说说里，简书的文字里，找回了我的2018。顿时觉得，失而复得。林特特这女子真的很别致，和名字一样，我读她的语录，很刻骨铭心。她说爱人和仇人都会老去；她说所谓浪漫，就是普通日子里仍保持审美；她说不是所有的爱好都要有用，只要这爱好带给你快乐；她说人生的各种经历，所有你挥挥手以为告别的，都在告别的那一刻真正属于你。就像这个晚上，我从这蛛丝马迹的痕迹里回忆我的2018，我回想那些日期，我回看那些照片，我再次读着我写的那些一字一句，那些以为一去不复返的一幕幕，便在心头重新上演了。三月末四月初，杭州的春天浸透了花香，西湖水暖，雷峰塔遥遥相望，断桥游人如织，浙江大学的一隅，有我端坐听讲的身影；五月是初夏的味道，绿荫很长，光线张扬，东北长春的丁香花开了，我走在师大校园的小路上，仰望云杉和油松参天耸立，每一位导师像明媚的日光一样耀眼；七月的湖南和广西热情似火，在寻找灵魂的一路上，山相随，云相望，隧道相挽，雨水相迎，终于在漓江静且绿的水面上，在竹筏鸬鹚倒影如画的相遇里，我放下身心，慵懒的像是睡着了。那些我站着趴着跪着拍过的花儿，如今都谢了呢。迎春花开的时候，我回老家，站在崖头的土坡上，映得满脸明黄；杏花团团簇簇开得热闹时，我总是凑近了闻啊闻，好像这深深的一吸，就能赴了光阴的约，回返童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小城桃林盛景，让人想起剧里的素素和夜华，三生三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红叶李怒放时，犹如平安路的洁白婚纱，回眸一笑，醉倒多少众生，我定是其中一个；蔷薇纷飞时，我又一路向西飞奔，无论倚了红砖墙还是铁栅栏，都恋恋不舍这或粉或白，或红或紫的妖娆。还有海棠和白梅，我专门去西边的植物园去寻；那桂花，我自然应了“花痴”的名声，在花树下收集，在纸上晾晒，在玻璃瓶中安置，在纱袋里存放，年年如此…… 生活啊，不止有风花雪月，还有策马扬鞭。孔子说：“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在三尺讲台上，我摸索，我导演，我亦师亦友，我亦庄亦谐。我们故事接龙，一节又一节，我慷慨赐予，只要孩子们高兴，我何乐而不为呢？我们佳作展示，羞涩稚嫩却兴奋激动，鼓掌，小礼品相赠，甚至三言两语的肯定，都像舟行水上，清风相送；我们名著阅读交流，教室里人声鼎沸，时而捧腹大笑，时而正襟危坐，角色的代入让我们穿越古今，体验经典的魅惑；我们朗诵诗歌，独自，团体，唱和，情境辅助，小脑瓜儿里的金点子层出不穷，把一个又一个的晚自习，点亮在未来的记忆中。我陪他们笑，感受她们的快乐，无论学习，还是生活，我愿意这样趣味盎然，乐此不疲。我的2018里，书成了我的挚友。“我看书，这使我多活几度生命。”我觉得三毛说出了我的心里话。当我开始远离喧闹，拒绝聚会，以茶代酒，以安静为最大向往的时候，我把自己交给书了。床头上，沙发的扶手上，茶几上，卫生间的窗台上，总有一些书等我翻阅。这一年来，我读书，得其辽阔和智慧，享其静谧和馨香，点烛火，弃浮华，像胭脂驻我容颜，像羽翼助我飞翔，像菊花独立秋风，像莲花不染淤泥。读读，写写，在表达自我的过程里，我得以寄托和安慰，生活里的疮疤和缺漏，黑暗和损耗，都渐渐光亮而圆满。如黄永玉言：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如今，这琉璃的一年，又要溜走了呢。所幸，我不曾辜负。周国平不是说过吗？“有着纯正追求的青春岁月，的确是人生最美好的岁月。”我是认真的过了每一天的，也许过成了诗篇，也许过成了画卷，也许过成了长赋，也许只像一壶红茶，浓酽绵长。不过，没关系，回忆我的2018，至少，不荒凉。 “年华是好年华，却是经不得数的。”王安忆这话，多少有点夸张了，这不，我壮着胆子数了数，竟也对这走过的路，更无悔了，对未来的路，更自信了。我想，年华，是好年华，我要深情来回首，我要深情继续走――以歌，以笑，以光亮，以希望…… 回忆是酒，一杯封喉。回忆是酒，再饮绵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