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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7 05:3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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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剪梅》梅振才專欄
初見周有光
北京,那怕是一條小胡同,也許是臥虎藏龍之地。早知有“漢語拼音之父”稱譽的語言學巨匠周有光的大名,可惜無緣識荊。最近, 香港一雜誌發表了他一篇《讀書筆記》, 是評論余英時教授為我那本《文革詩詞鉤沉》所寫的序。因此緣故,此次進京,得以走進朝陽門內後拐棒胡同,敲開了周老先生寓所的大門。
令我驚訝的是,在這幢沒有電梯的老式陳舊宿舍樓,周老先生住的是三樓,上落不便,但他甘之如飴。小房子分隔成四間,其中之一做書房。我打量他這間小書房,不足10平方米,四周擠滿了高高低低的書架,朝北的窗前有一張陳舊的書桌。幾乎沒有一點裝飾,最顯眼之處,是牆上掛着一幅他和夫人花叢伴讀的照片。我們的話題,自然從他的年齡開始。
我問:“貴庚?”周老笑而答曰:“25歲!”稍為停頓一下,再補充一句:“我把81歲視為1歲,年齡從頭開始計算。”好一顆童心!這個經歷過晚清、北洋、民國和新中國四個時期的“四朝元老”,似乎歲月的滄桑,並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多少痕跡,看起來,祇有80歲左右,思路清晰,充滿活力。難怪他97歲那年去體檢,醫生以為他寫錯了年齡, 擅自給他改成了79歲。五代單傳的周有光,年輕時體弱多病,有一個算命先生曾鐵口直斷,他祇能活到35歲!但他命大,一生逃過諸多劫難。“我不是命大,是上帝太忙,把我忘掉了。”他幽默地說。
正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周老先生長壽之道,其一是生活層面:飲食清淡、作息正常、不嗜煙酒;其二是精神層面:有如他與夫人張允和合著的散文集《多情人不老》!鶼鰈情深,恩愛異常,攜手走過71個春秋。老伴93歲那年去世,留下一本自述文集《曲終人不散》;其三是性格層面:一生豁達,不慍不惱。他信奉塞翁哲理:“塞翁失馬,安知非福?”那怕身處十年文革浩劫,他撰寫了一副座右銘:“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頭頂“反動學術權威”帽子,下放到寧夏改造之時,憑藉帶去各種語言版本的《毛主席語錄》, 開始了比較文字學的研究,並趁機治好了胃病和失眠的宿疾 。如此周老,不長壽也難。
臨別之時,周老送我一本《澳門語言學刊》, 上面有他的親筆題詞:“在全球化時代,要從世界看國家,不能再從國家看世界。語言學和文字學也要從世界看自己,不能再從自己看世界。”真乃智者之言,深具開闊的世界視野和深邃的歷史眼光。
長壽可貴,長壽而仍具獨立思考能力,更是難能可貴。周老百齡時出版了文集《百歲新稿》,101歲時出版了《語言文字學的新探索》, 103歲時出版了《周有光百歲口述》,105歲時出版了《朝聞道集》。周老謙稱“朝聞道”,還在不懈地進行“新探索”。我走出胡同,拾得小詩一首:
拐棒胡同一壽翁, 人生風浪總從容。
百齡才稱朝聞道,真理探求志不窮。
(載2011年01月21日《僑報》週末版)
*圖片說明:作者在北京拜訪周有光(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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