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凤山的义人精神

下里巴人 · 发表于 2014-4-4 05:35:31

何凤山的义人精神何凤山是谁？在中国，知道他的人看来不多！我也是这几年才知道的。知道后，我问过我年逾九旬的老父亲是否知道这个名字。父亲说，抗战时他在部队里依稀听说过，知道他救过很多犹太人。这么说来，何凤山那时还是颇出名的，可是，为什么之后就没人提起了呢？不用说，是被选择性地遗忘了。他的义举以及之后的归宿如何，在中国出生长大的我辈自然不会知道。近几年，我在美国旧金山的传媒圈中厮混，机缘巧合，有幸听说了何凤山的名字，还两次采访到了他天生丽质的女儿何曼礼小姐。当知道了一些真相后，便不由感慨莫名。

何凤山的女儿何曼礼接受采访。

何凤山的女儿何曼利接受传媒采访原来何凤山一直就隐居在旧金山。有长达八年的时光，我们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在我来到旧金山的开头几年，他还健在，可惜的是，那时并不知道他。而到今天我才开始景仰的何凤山，已在1997年以96岁高龄去世。国人漠视他，上天却眷顾他，让好人有高寿。只是上天没给我见到他的机会，有些遗憾！何凤山，知道他的中国人不多，可是在犹太人的国度，他的名字却如雷贯耳！他在以色列被誉为“中国的辛德勒”。辛德勒，那位曾经的纳粹党徒，却在紧要关头，竭尽全力拯救了为他的公司工作的千多名犹太员工，直到把自己的钱财全砸了进去，落得生意彻底破产，晚年穷困潦倒的结局。辛德勒在良知被唤醒后没有助纣为虐，反而不惜一切地救人。辛德勒的义行自然能赚尽了犹太人的感恩之泪，所以他在1963年被以色列政府授予该国最高荣誉“国际正义人”

（

Righteous Among theNation s

）

称号。辛德勒是无愧于这一称号的。 “中国的辛德勒”呢？在跨进新世纪的2000年，也就是在何凤山离世三年后，同样的、由以色列政府授予的该国最高荣誉称号：“国际正义人”

，颁给了

“中国的辛德勒”

何凤山。奖项由何凤山的一对子女代为接受。

翌年，以色列政府更在耶路撒冷竖起了何凤山纪念碑，碑上刻着“永远不能忘记的中国人”。

何凤山含笑九泉了。

“中国的辛德勒”何凤山究竟做了什么事，能让以色列的犹太人以如此的高规格纪念？中国人何凤山的事迹，与辛德勒大相径庭，不过同样令人感佩！请追溯七十多年前的历史…… 1938年，拥有18万犹太居民的奥地利被希特勒的纳粹德国吞并后，便开始驱逐犹太人。不离开都被关进了集中营，随后便遭受迫害和屠杀。犹太人走投无路，只好向当地的各国使领馆求助，希望能得到一纸出国签证。无奈的是，在纳粹德国的高压之下，各国政府都采取了回避态度。以美国、加拿大等国家为首的32个国家，在法国的埃维昂莱班的国际难民会议上，通过决议拒绝接受犹太移民。犹太人的失望可想而知。中国没有参加那次会议，拯救危难的大任，最后就无可避免地降临在中国驻维也纳的领事馆头上了。也许这就是历史的使命！何凤山，当时正好在这个中国领事馆的总领事任上。众所周知，中国其时是国难当头之际，上海、南京等重镇乃至半壁江山均已被日本侵略军攻陷，自顾不暇的中国政府，连自己国家的人民都顾不上了，它哪还顾得上考虑收留那些陷于水深火热的犹太难民。而驻外的一个小小领事馆，其能量本来有限，因其顶头还有上级机关---大使馆。何凤山的上司，是中国驻德国大使陈介。陈介身处虎穴，也许是对野蛮的纳粹当局心存顾忌，不敢开罪希特勒吧，反正，他反对给犹太人发签证。为免惹祸，明哲保身也无可厚非。那么多的国家都不干，他何必多管闲事自寻烦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可是，何凤山却不管那么多，救命要紧！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根据资料显示，何凤山在1938年上半年的半年内，就已给前来求助的犹太人签发了数以千计的前往中国上海的入境签证！而他在任的两年中，发出的签证不计其数，成千上万的犹太难民持证逃离集中营，奔赴上海，或奔赴别国，避过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犹太人把何凤山发给他们的这纸签证称作“生命签证”。多发一纸签证，就多一人活命。何凤山与一些教会和慈善机构密切联系，一批批犹太人逃出生天。听说后来有人提出质疑，上海那时已经被日本人占领，中国政府的入境处及海关部门均撤离了，去上海还需要签证吗？此中玄机，犹太人心里都再明白不过，因为只要他们手持签证，就可以逃离纳粹德国的魔掌，至于目的地是哪里，他们可以自由选择，并不是非去上海不可。我还有一种理解不知对否，何凤山此举应该还有更深一层含义，他是在宣示主权，他是在履行中国外交官的神圣职责，他在宣示，上海虽然被日本非法占领，我发出签证，就代表上海仍是我中国的神圣领土。据说何凤山后来谈到他的救人义举时，轻描淡写：“看到犹太人的厄运，深感同情是自然的，在人道主义立场上，帮助他们也是应当的。” 大笔一挥，钢印一戳，说起来也颇轻松。然而果真是举手之劳吗？读过那段历史的人，都可以想像当时的局势险峻。这绝不是一般的雷锋叔叔式的好人好事。美国著名的中国问题专家李敦白在早两天的研讨会上发言时说：“何凤山此举，已经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当时，纳粹当局为了阻止何凤山继续发放签证，借故没收了中国领事馆的房产，何知难而不退，在中国政府拒绝再出资租房的困境中，何凤山自掏腰包，租下一套小公寓，搬进去继续发放“生命签证”。试问，这需多大的胆识和勇气！何凤山不但得罪了纳粹当局，还公然违抗上司意旨，随时都会惹来杀身之祸，仕途也不可避免面临挫折。豺狼当道，人人退避三舍，只有他愿挺身而出履险救人。何凤山很快就遭到了“报应”，纳粹当局拿他没辙，他却被自己的同僚诬陷侵吞公款，随即遭记过处分。如此荒谬的指控，有人相信吗？顶天立地的何凤山会为区区200美元“贪赃”吗？中国驻旧金山总领事馆在早两天（2014年3月30日）举办了一个 “何凤山义人精神国际研讨会”，邀请了一些历史专家学者来参与研讨，特别引人瞩目的是我前面所提到的中国问题专家李敦白。久仰大名了，我特意和这位传奇人物搭着肩膀合照了一张照片留念。

下里巴人与李敦白搭肩合照。

与李敦白来一张合照。与会者无一不对何凤山的作为褒扬有加。主持研讨会的中国驻旧金山总领事袁南生，和七十多年前的中国驻维也纳总领事何凤山，相同的官阶，而且都是湖南益阳人，也算是一种机缘巧合。

袁南生总领事致辞

袁南生总领事致辞。外交官加同乡的相同身份，也许是促成袁总举行这个研讨会的动力之一。当然，其中一定还有更重要的因素，毕竟，他们分别属于两个曾经敌对了大半个世纪的政党。袁总有可能是得到上级的授意，至少也是得到上级的同意，这个研讨会才有可能得以召开。无论如何，藉一些巧合作为契机，为了一个正确的目标，向昔日的对手释出善意，这不失为一步好棋。只不过，若非国共之间如今正在走到逐渐冰释的阶段，袁总纵然再有诚意和勇气，也开不成这个研讨会。有人私下说，他们虽有相同之处，但是，一位曾经救了很多人，另一位则没有。此说有欠公允，处在不同的历史阶段，我们不宜将两位外交官做比较。平心而论，袁总履新约有一年了，他的诚意和勇气有目共睹，在旧金山，他是第一个拜访代表国民党势力的中华总会馆的中国官员。毕竟各自机遇不同，拿袁总的勇气与何凤山的勇气相比，诚然难及项背。袁总每一步，都因应大势所趋，顺应潮流，自然处处得心应手，胜算在握。当年的何总呢，可以说是逆势而行，孤军力战，“冒天下之大不韪”，步步风险。其实这世界上，任何时候都在孕育着愿意舍身取义的人，平时他们默默无闻，在需要的时候，就会挺身而出。就如宋末的文天祥，据说早时为官也无甚建树，有谁知到了紧要关头，他可以那么轰轰烈烈。何凤山的作为，一方面令人感佩，一方面却可圈可点。我们还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分析。他在上司眼里是自作主张，无视上级的下属，这是不可饶恕的违反纪律，给他记过处分其实也很正常。这要放在现在，假设吧，外交官若不听从上级指令，擅自给大批难民发放签证，得到的处分岂止是记过，起码会立马撤职押送回国再判个三年五载也说不定吧。当年何凤山受到的处分算轻了。

何曼礼讲述乃父的生平。

何曼礼介绍乃父生平事迹两位备受以色列人推崇的“正义人”，当年都是在用一种在时下看来极不正当的手段来达到目的的。辛德勒倾尽他所有积蓄，用于贿赂纳粹军官，让他们放犹太人一马；何凤山则是利用手中的特权，把犹太人大批送走。他们就是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典型，一个用钱，一个用权。虽然他们的目的都是崇高的，但手段，却没有人敢说值得大力提倡，因为那是“行贿、滥权”，有违纲纪，所谓“合情合理不合法”是也。如今若人人效法，天下若何？以前我们对何凤山一无所知，今天，共产党治下的驻外领事馆，能为国民党时代的外交官歌功颂德，殊为难得，可见这一代领导人的胸襟比他们的前辈广阔多了，这在数年前已经是不可能发生的。尽管这里面有统战的成分，但总是好事。统战有什么不好，统战本来就是团结，国人真心团结了，国家就会强大，这是所有善良的人士所乐于见到的。当年那些居心叵测的政治投机客，把统战当成耍手段的工具，才令这俩字蒙上了阴谋的色彩。我们纵观近现代历史，会发现不少这种急公好义之人，这些人都是因为被这“义”字支配了自己的思维，而后作出了忘我的举动。中国的成语就有“义不容辞”、“义无反顾”、“见义勇为”等等，可见这“义”字其实就是中国人传统道德修养的一部分，与“各家自扫门前雪”的古训有点背道而驰。我们还是要崇尚这种超脱于情理法之外的“正义人”精神。在非常时期，为了救人，有什么不可以做呢？ 2014年4月2日写于旧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