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举办书法兰亭奖的意义何在——关于中国书法兰亭奖的几点学术审视 文／朱中原

破烂的砂锅

　　三年一度的中国书法兰亭奖已走过三届，今年的一届也已落幕。不消说，各方的质疑声众多，当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让人遗憾的是，每一届比之于上一届，其影响力似乎都有越来越减弱之趋势。为何现在的书法征稿都一再延期？我相信，包括兰亭奖主办方人士在内的书坛大多数人内心深处，都不会不承认这个事实。兰亭奖在许多人的心目中，似乎越来越失去其神圣性了。不少人都在质疑兰亭奖评选的东道主现象、重复获奖问题、新人多多、获奖提名多多、评选的公正程序和公正的评审机制问题等等，当然，这些都无从查证，而且在我看来，这些都不是最为根本的，最为根本的，是兰亭奖整体的学术理念问题。当然，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主办者的问题，而是中国书法界所存在的一个整体性的学术理念的问题。
　　本文之宗旨，绝不在于批评、质疑兰亭奖的评选，谁都想使中国书法评审走上良性发展之路。本文力争从理性、建设性层面，对兰亭奖的学术理念进行审视和思考，以使之运行于一个良性的轨道。
　　毫无疑问，兰亭奖是中国书法最高奖。这个最高奖的含义，自然与国展不同，兰亭奖的学术价值、历史价值和社会价值都应当高于一般性的国展。国展的意义只是一个国家级的大展，而兰亭奖的意义，则绝非是一个简单的大展那么简单，它是对三年中代表在书法领域具有最高学术成就和学术贡献的书法艺术家和书法研究者的一个选拔性奖励。换句话说，它不是为了奖励而奖励，不是为了评奖而评奖。评奖只是一个手段而非目的。评奖的目的，就是为了通过这种评奖，提升书法学术层次，并对书坛起到一个整体性的学术引领和带动作用。
当然，兰亭奖的根本宗旨也不主要在于推出新人，而是书法最高学术和艺术成就的一个阶段性总结。那么这就涉及到对书法学术贡献的评定了。什么叫书法学术贡献？是不是卖了几幅字就意味着有贡献了？显然不是。是不是参加过几个展览就意味着有学术贡献了？也不是。所谓的书法学术贡献，当然是指通过其创作和研究，对书法界和学术界以及社会公众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力和引导力，而且能够获得书法界的广泛性认同，并具有一定的个案研究价值和批评性价值。很简单，作为一个书法家，你要有所成就，你起码要在书法创作理念、书法艺术语言和书法艺术风格等层面有一个十分明显的呈现，无论是文字的还是文本的，无论是通过媒体还是通过展览，都是必须的，而不是仅仅靠拿一幅作品就能进行判定的。即便是你拿一幅作品出来，那起码也要是你的代表作。
　　那么什么是代表作呢？这个问题张海主席也曾谈到过。我认为张海主席是有着高屋建瓴的学术意识的。他能提出代表作这个说法，就说明中国书协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学术问题。但关键是什么是代表作？代表作是不是就是你为了参加展览和获奖而刻意准备的一幅作品？显然不是这样。如果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为了获这个国际最高奖而去绞尽脑汁刻意创作一部文学作品，那岂不是让世界人笑掉大牙？因此，所谓的代表作，自然是要最能代表你个人的艺术风格、艺术语言和艺术理念的作品，它应当是你一生中最具有学术研究价值的作品文本，它所凝聚的是你关于书法的总体性思考的结晶。它是一个历史的集合。如果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那么，所谓的书法代表作，可能与一般性的书法作品无异。而依靠这样的方式来进行兰亭奖评选，显然是难以产生较高的学术价值的。
　　因此，只有拿出了真正的代表作，你才能够通过这个代表作，进而起到对书法界的学术引领和带头作用。那么就此而言，兰亭奖的评选，自然就应当锁定在那些具有一定代表性、一定学术和艺术创建、一定公众知名度和影响力的人物身上。而且，这些人物，在书法创作和书法理论构建上，都必须具有双重的代表性，而不仅仅是靠一幅毫无代表性的书法作品就能呈现的。当然，在评选时，我们肯定还是要靠他本人所提交的一幅作品来评选的，但，这只是一个参考，就是说你要参加评选，你就得提交一幅作品，但这个作品只能作为参考依据，而不能作为唯一评定依据。主要的评定依据，应当是你在这几年中综合性的学术和艺术成就，这个学术和艺术成就，是通过媒体、展览或日常的交流及口耳相传等渠道，传达给书法界和社会公众的一个信息，就是你必须要具有一定的公众熟悉度和知名度（当然这种公众熟悉度不是靠蓄意的炒作产生的），你的书法创作，必须要具有成熟的、个性化的艺术语言和艺术风格，而且这种艺术语言和艺术风格又必须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引领性价值。
　　也就是说，用我们书法界通常的话语来说就是，你首先要成为一个被相当多的圈内人士认可的实力派书法家。而兰亭奖的评选，就是要在这些实力派书法家当中进行再评选、再选拔，而不是选那些谁都不知道的人物。当然，有些新人也可能是一个真正的、实际意义上的实力派书法家，但是，在新人和实力派书法家不重合和不一致的时候，新人应该服从于实力派书法家。为什么要这样呢？因为，一个新人，即使他书法写得再好，但他毕竟是新人，还没有经过书法界和公众的审美检验，还没有进入书法界和公众的视野，他在书法创作理念和书法学术探索上还没有对书法界产生一定的引导和影响作用，他还必须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审美检验才能达到这个标准。
　　国内书法界质问：每次中国书协主办的国内大展，东道主现象越演越烈？新人层出不穷（新名字很多？？）这很不正常？何况书法的成长进步是个漫长的过程，总的有8到10年以上的修练成熟期，很多在A省主办的能获大奖，到B省主办的大赛可能连入展都问题？新人像走马灯似的？？
　　所以，兰亭奖和其他国展的一个最根本区别就在于，兰亭奖的评选，主要不是为了推新人，而是为了重奖那些具有高度书法成就、广泛知名度和代表性的但是又很少获得过奖项的书法家和书法研究者。而国展的宗旨则是选拔，选拔自然不分新旧，只要你所参加的作品水平高，那就上。二者的学术理念是完全不同的。如果将二者混同，那么，兰亭奖和一般的国展评选就毫无区别了，兰亭奖也将失去其最高奖的学术价值。国内书坛有识人士指出，现在国内书展都是新人展，书法评审没有了标准性。
中国文联将兰亭奖作为中国书法最高奖项，可见赋予了其高度的学术性和全局性意义。但是，我们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却并没有充分意识到兰亭奖的学术理念，仍然将其与一般性的国展相等同。这是一个最为核心的问题。如前所述，这个问题不是评选机制和评选程序以及评选中这样那样的拉票贿选等问题，而是一个根本性的学术理念问题，学术理念决定评选机制和评选程序。如果学术理念有偏差，那么整个奖项的设置及评选结果肯定有偏差。
我们再以文学界的茅盾文学奖、电影界的华表奖、电视剧的金鸡奖、戏剧界的百花奖等为例，来看看整个文艺界的最高奖评选状况。
先来看看文学界的最高奖茅盾文学奖的评选。茅盾文学奖自1980年代设立以来，至今已有七届了。按照规定，每一届的茅盾文学奖，只有3—6名作家和作品获奖。而这几名作家和代表作品，都是首先在文学界早已公开出版（发表）并已经产生广泛影响力的作品，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为主要的是，茅盾文学奖的获得者，都是首先在中国文坛早已耳熟能详并产生重大影响的知名作家。比如像李国文、刘白羽、姚雪垠、刘心武、贾平凹、陈忠实、王安忆、熊召政、阿来等，都是在中国当代文坛具有广泛知名度和影响力的作家。虽然茅盾文学奖也在不断地推出新人，但这个“新人”也必须首先是在文学界具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它是对一个作家历史成果的汇合和总结，而不是一个点的成果。虽然茅盾文学奖也要以一部文学作品作为依据，但这部作品就是这个作家的代表作，且在公众中已经产生过较大影响。但产生过较大影响的作品也不一定就能获奖，所以，才要拿出来进行严格评选。这就是说，茅盾文学奖的选拔，实际上是在选拔基础之上的再选拔。它已经是一种多重选拔了。选拔的层次越多，就越具有权威性。只有经过反复考验的作品，才能具有艺术权威性。这是古往今来颠扑不破的真理。由此亦可见，茅盾文学奖的学术品格之高，而且，茅盾文学奖的评选是极其严格的，如果所评选出的文学奖项与公众意见相差甚巨，那么立即会遭到公众的质疑。所以，从客观上讲，茅盾文学奖的评选，是具有相当公信力的，这可能与文学的受众群体较广有关。当然，现在的茅盾文学奖评选，也越来越遭到了文学界及公众的质疑，其学术品格也曾受到质疑，但是，其评选的学术理念还是很有代表性的。
尽管文学界历届茅盾文学奖的获奖作品在文学界和公众中也有不同的声音，但是，这种声音并不是从根本上否定其学术价值，而是代表着一种学术批评和讨论，起码这部作品和这个作家具有相当的研究和批评价值，而不是谁也不知道的一个普通人物。
如果我们再联系到电影界的华表奖，那么就更具有代表性了。相比于文学而言，影视剧的影响力和公众知名度显然要远远大于文学。而这几年来的电影作品和电影明星其公众知名度也远远大于文学和书法。当然这是由其艺术种类决定的。
　　华表奖是由国家广电总局所主办的中国电影最高奖，其评委和获奖者，都是在演艺界具有广泛知名度和公信力的人物。抛开中国电影质量的普遍下滑和电影明星的普遍堕落不说，单从其评选理念看，电影华表奖的影片奖获得者，都是首先在电影界及公众中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力，起码在票房收入上达到了一个层次，其次，电影华表奖的获奖演员，虽然在电影界及公众中也会产生质疑和不同声音，但其此前都是在电影界驰骋多年、且具有一定公众知名度和影响力的演员，而且都是经过了数十年的艰难打拼才出来的。也就是说，华表奖的获奖演员，如今年第十三届电影华表奖的获得者章子怡、巩俐、徐帆等，都是在演艺界打拼多年的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演员，而不是谁都不知道的新人。这些演员的演技好坏、水平高低暂且不说，起码他们在演艺界和公众中，是具有广泛影响力和人气的，是具有关注价值的。
　　相比于此二者，书法界的兰亭奖，其影响力就要小得多了，当然，这与书法这一艺术形式本身属于小众化有关，很难受到普通公众的关注，而书法界也很少倾听一般公众的声音。因此，这就造成了兰亭奖评选的封闭性。当然，小众化的艺术，也具有其优势，那就是，越是小众化的艺术形式，恰恰可能越具有其典雅高贵的学术品格。事实也是如此，古往今来，书法与文学相比，文学的大众化和公众接受度是书法艺术所远远不能相比的。但是，书法典雅的学术品格同样也是许多文学形式所不能比拟的。而且，中国历史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文学这种艺术形式也越来越由小众化、典雅性向大众化、世俗化演进，比如由之前的诗经、辞赋、古风、古体诗向更为公众靠近的近体诗演变，再由近体诗向宋元之际的词曲和话本演变，词曲和话本更多的具有了公众阅读性，它能在坊间广泛流传，而不像诗歌，只流传于上层文人之间，再到明清的演义和小说，一直到今天的通俗小说等，就更加大众化了。当然，大众化不等于文学品格的绝对降低，而只不过是受众形式的变化而已。
那么就此而言，从大历史来看，书法的公众接受度也在逐渐扩大，逐渐由上层向下层和民间推进，自魏晋已降的经典文人书法谱系，在晚明达于巅峰之后，开始走下坡路，随之而起的是碑学和民间书风的流行，再加上受厅堂格局的影响，开始出现了大幅式的厅堂式巨作，书法的展厅效应开始显现，一直到近代以后，受书法美术化倾向的影响，书法的展厅效应、民间化取向越来越受到关注，书法作为一种“公共艺术”的价值也越来越开始凸显。这当然是一种进步。然而，这种进步的背后，显然也存在着巨大的隐忧。当书法展览化以后，书法家变成了职业抄手，而不是以前的文人了。为了展览而展览、为了获奖而获奖的书法家层出不穷，这，无疑降低了书法的学术品格，同时也改变了书法的本源面目和价值理念。某种程度上，书法已经失去了其神圣性、高贵性品格，而成为了一种工具。
　　我们都知道，茅盾文学奖和电影华表奖的评选，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则，就是每一届的评选获奖者不能与往届重复。而书法兰亭奖却不然，我们看到了很多在一届、二届、三届中重复获奖的书法家，而且这些重复获奖的书法家，其书坛影响力和艺术创见都十分有限，我们除了知道他获了奖之外，别的几乎很少有有价值的信息。这就是兰亭奖的悲哀。这种悲哀不是哪一个人的悲哀，不是哪一个获奖者的悲哀，而是书法的悲哀，是书法品格日益世俗化、庸俗化和边缘化的悲哀。
　　我们再结合本届兰亭奖，来讨论一些具体的问题。别的不说，就从获创作奖一等奖的几位作者而言，至少以我对书法界的关注，这5名获奖者一等奖作者是:
　　陈花容（河南的，搞钢笔书法出道，小章草也是参加国内书坛活动三年左右，27岁能有多大功力获大奖？网上刊登的小章草作品难有说服力？
　　傅亚成（河北的，老作者，出道颇早，但其篆隶作品多年来给人的影像是严整有余，有些死板，活泼不够，似乎拿大奖还不具备？
曲庆伟（黑龙江的，也原是搞钢笔书法出道，也是这三、四年左右参加国内书坛活动，从网上作品看都不具备获奖的实力
　　郑庆伟（河南的，平顶山市人，原也是搞钢笔书法出道，也就是东道主吧。也是这三、四年左右参加国内书坛活动多一点，从网上作品看都不具备获奖的实力，
徐强（浙江的，网上看到的作品都是写的大约在2CM左右的小字，除了字数多外，也没什么很动人之处，只能说是小字写的还可以的感觉，再加作旧效果。不过徐强好象这几年全国什么乱七八糟的大小比赛都参加。
　　当然，或许是我孤陋寡闻。花容还有几位，我是从未听说过其姓甚名谁，更不知道其书法成就，但事实上，不单是我，很多书界人士都表示对这5名获奖者并不知晓，而且对其书法艺术水准不能认同。一等奖尚且如此，那么二等奖、三等奖、入展入选作品又如何呢？实在不值一说。当然，这与获奖者本身无关，问题出在兰亭奖的评选理念上。茅盾文学奖，每一届的获奖名额都局限在3—6名之间，而堂堂书法最高奖兰亭奖，每届获奖、而这届提名人数竟然达百名之多-----难道是评委的利益所使，关系户多提？？？。这让我突然想到了，中国书法的发展似乎已经进入了高速发展的快车道，难道真的已经实现书法“大跃进”了？恐怕，这背后的问号还很长很长、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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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 没有意义。 就像中国官办足球一样，何须劳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