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休息日或是要與久別重逢的親友相叙,首先想到的是:去飲茶囉!「飲茶」是既傳統又受用的聯繫感情方式。且看一隊隊親朋戚友,浩浩蕩蕩地趕到人山人海的酒樓,可以打扮得花枝招展,也可以T-Shirt牛仔褲,可以拖兒帶女,也可以情侶雙雙。飲茶的氣氛令人振奮,是由裡到外的振奮,首先要擠入喧嘩的人群中,向站在酒樓大堂前那位不論天晴還是刮暴風雪都得穿著優美的小鳳仙旗袍的女帶位,舉手高呼要一個號碼,通常拿到的都是九十或三百零號以上號碼,接下來就要找方法消磨時間,目的是使自己不會在漫長的等候中失去了胃口及飲茶的興致,如果是孤軍作戰的先頭部隊,情形就會糟一點,但在手提電話流行的今天,大可以從長長的電話名單中找一兩個替死鬼來聊天,再不就聽一下Twins的「士多卑梨蘋果橙」來鬥悶。為了避免聽漏了女帶位的叫號,時不時要擠進去查看一下,心底裡數一數裡面有多少檯人出來,再看看有沒有人因為特殊關係而「打籤」,如果有人被你「捉姦在床」,那就會氣沖沖的找小鳳仙姐姐理論一番,又如果小鳳仙提出充足理由證明這幫人不是「打籤」的話,那就只好充當洩氣的皮球,暗地裡對著鳳仙姐姐罵一句「士多卑梨你既蘋果橙」。這期間,你會迎面撞上一兩個久違了的朋友或不想見的仇家。如果是前者,你會暫時忘掉心中的不快,唱山歌似的與老相識聊起天來;如果是後者,就佯裝看不到對方,但與你同行者不知內情,驚喜地對著你的仇家歡呼:嘿,多年不見啦,死到哪裡去呀!相請不如偶遇,跟坐我們一檯算啦,人多熱鬧點。 當你想著這餐茶會不會是「背脊骨落」之時,聽到小鳳仙姐姐那與她的打扮完全不相稱的嗓音叫到你的號子。對不起,因為是周末,一定要搭檯。搭檯就搭檯唄,反正跟仇家都可以坐一桌了,有什麼了不起。於是十來個三九唔識七的人圍在一張桌子泡茶論英雄,你講你的生意經,我申訴我的婆媳糾紛,反正素昧平生,料你也不會知道我是誰吧,興奮之際,筷子伸出對面,將別人的點心也挾來吃了,同伴叫:「你吃了人家的點心啦!」素昧平生的人大方地說:「不要緊,坐在一檯都算是朋友,吃吧!」到了結帳時更精彩,為了爭到付款權,來一番龍虎爭鬥,老外看了以為是打架,唯是我們中國人知道是謝幕前的指定動作。 茶樓不僅是親友聚會、聯絡感情的地方,也可以是工程交易、生意買賣,甚至是相親或親家講數的場地,但如果你和二奶或情人幽會而上茶樓去,那跟去差館自首差不多。無論那茶樓離你住家有多遠,肯定會遇上一兩個熟人,接下來的事宜就是你要應付比任何一家中文報章都來得快的花絮新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