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将追思当纸钱

陈穗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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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4-1 10:58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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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雪梨`

观察员

且将追思当纸钱

陈瑞云

4月10日，接堂妹张玲来电，说她父亲已于9日安祥地驾鹤西去。几天来，我常常凭窗远望云天，哽咽无语，往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绍觉六叔，是我的良师益友，叔侄无间，常促膝作竟日谈，对我影响至深。 六叔天资聪颖，但命途多舛。是“天妒英才”抑是那个年代知识分子的宿命使然？真是一言难尽呵！ 近日翻检旧书，偶然发现先祖父康斋公写的《七岁童识万字记》，文中记述七岁的六叔识万字的经过。当时，他被本地人誉为“神童”。 及长，博览群书，知识渊博。其实他只读了6年书（3年初中，3年大专），他没有读过高中数学，却能以优异的成绩在华南师院数学系毕业。分配到茂名四中，后调回本市深井中学。就在深井中学中了“阴谋”，被划为右派，此后，厄运便伴随着他，年轻有为风华正茂的大好年华被葬送了。 农村劳动甘载，一个孱弱书生要经受多大的考验呵！劳动之余，还手不释卷，辛辛苦苦种菜，卖得的几个钱，大半也是买了书，对此，村民深为不解，他却乐在其中。 最惨是，文革时被他视为命根子的藏书被抄一空，他无限伤心地写道：

书城坐拥意陶然，夜半挑灯理简编， 未许穷愁撩乱我，殷勤作伴有茶烟。 放下锄头又读书，乡人笑我太痴迂， 一篇在手饶滋味，那管饥肠转辘轳。 家贫未惜买书钱，辛苦珍藏册数千， 竟尔一朝成毒品，伤心秦火又重燃。 典籍何故厄运逢，倾箱倒箧扫而空， 从今不许为书蠹，只合耕锄学老农。

厄运并未因右派改正而悄然离去。复职后调入端芬中学任英语教研组组长，那时已40多岁，经人介绍，与吉林张女士喜结良缘，亲朋祝贺，他把贺诗、贺词编成一册《姻缘集》，成一时佳话。后得一女，十分可爱伶俐，视若珍宝，但几岁后竟意外夭亡，这不啻是老天对他的致命一击！ 按说，像他这样有文凭、教龄长，又担任教研组长，评个中级职称是理所当然绰绰有余的了。可命运偏偏和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他和另一位老教师的职称申请表，迟迟未见批下，追查起来，原来两个表格均在某教导主任的抽屉里睡大觉，忘了上交。（该主任为文革时县里X派的赫赫有名的参谋）六叔退休在即，再无机会申请矣，遂成了“无级教师”，他愤然凄然写下《无级教师自嘲》一诗，自嘲而己，而己！ 令人稍慰的是，他退休后，在台城为人搞填表翻译，弥补生计，才不至于穷途潦倒。（他没有受过正规的英语教育，竟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孜孜不倦, 自学成家。 他曾对我说，他记住至少5000个英语单词。） 还有，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他出版了呕心沥血吟成的《觉庐吟草》诗集。（其中，有多首诗词在全国诗词大赛中获奖） 晚年，他移居广州，大概是老天有心对他补偿一下吧，女儿张玲孝道有加，关怀体贴，使他过上了几年舒心的好日子。 但不久，恶运又相继袭来，他相依为命的老伴竟药石无效，先他而去，种种打击，遂使他最终忧郁成疾。他害怕医院的“过渡治疗”，只是自己从报上看广告买药医治，竟熬了几年，以他的体弱多病之身，居然含辛茹苦地迈过了84个春秋，也算是奇迹吧。而今终于走了，虽感悲痛万分，但细思对他未尝不是解脱。 还记得，前年我往广州参加亲戚的婚宴，他接我电话后，即从广州的那一端辗转几次才乘车来到我处，那时他已抱病在身，但晤谈甚欢，还带我去逛古旧书店，留连忘返。不意此次一面竟成永诀，痛何如哉！ 以前，他每次回台城参加诗友聚会都不忘给我带来几本他认为有价值的书。前年，他自知不治，和我商量后他把数千 册藏书捐给了台山图书馆。 还值得一记的是，他晚年曾遭人无端指责，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一改一贯来懦弱的性格，拿起笔来，愤起返击，可见懦弱的他也有铮铮铁骨的一面。“书生自有嶙峋骨”此言不虚。 综观六叔一生，磨难多，欢乐少。令人不胜唏嘘、浩叹！ 执笔涕零，不知所言。急就这篇小文，愿能化作一缕馨香，一叠纸钱，祭奠我的可亲可敬的六叔之英灵。呜呼哀哉！尚飨！

2014年4月13日急就于端芬

や.偶﹖灿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