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死 “别再嘶叫了,烦死我啦!”对于这匹患上嘶叫症的老马,除了几句牢骚外,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它是一匹退役的战马,我于三年前从附近的军队手中将它买回来,偶尔牵出来蹓跶蹓跶,但它实在太老了,近半年来已没有骑过它,也懒得亲自去喂它,只吩咐邻家的小孩送些草料过去。 有天,朋友来访,相互间正聊到呼天抢地、口干舌燥的时候,老马又叫了起来。朋友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就将这几个月来饱受这匹马摧残的事情向朋友一一倾诉,朋友劝我将它干掉。想到烦燥、失眠的可怕,我怒由心生,决定将这老马杀死,以泄心头之恨,找回平静的岁月。 对于一个连杀鸡也心惊胆跳的人来说,要做出杀马这般轰轰烈烈的事来确是非常困难。我先跑去附近的小食店要了半斤二锅头,二碟小菜,将它们一古脑儿就往胃里倒。酒是火辣辣的,心也是火辣辣的。跟着回到家中,将斩田埂的长刀拿出来,在磨石上磨得锋利。寒光闪闪的刀锋,加上一个赤着脸、两眼喷火、头顶冒烟的我,恐怕鬼神见了也得退避三舍。 我将手中的长刀向空中挥舞几下,顿觉自己变成了一位将要赶赴沙场杀敌的将军。当然,我也没有忘记左手握刀,右手抚着刀身,用充满悲怆的声调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高唱一遍,虽说有点走调,但别有韵味,难怪有人称我为白燕仔再生。对于别人的赞美,我一向不好意思拒绝。 热身运动完毕,正主儿就要出场。 我带着满腔复仇的火焰,怒气冲冲赶到马棚。正在嘶叫的老马见了我,立即被我的气势所震慑,登时呆若木鸡,哑口无言,老半天才醒悟过来,装扮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嘴脸,向我跪下来并作人语: “对不起,我错了,数月不见你来探望我,自觉年老力衰,害怕有朝一日被遗弃,只得伪装患上嘶叫症来换取你的怜悯。从今以后,我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马了。” “我可怜的马,亲爱的马,快点起来,折杀我了。” 马站了起来,我一振双臂,猛地举起刀,用力朝马颈砍去。 “咔嚓”一声,马头落地。老马的眼睛霎时泛起一丝神圣的光彩,说了一句,“谢谢,马一定要站着死!” 第二天,我家后面的小山坡多了一座坟,立着的石碑上刻有“站着死”三个字,坟里面还有一把长刀。 2003年11月1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