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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破烂的砂锅

欧阳修·六一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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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8 14:26:20 | 显示全部楼层

梁巘·承晋斋积闻录

执笔论

书大字,笔锋须瘦硬。盖笔锋瘦硬,落纸时极力揉挫,沈着而不肥浊,否则肥浊矣。观东坡《罗池庙》,山谷《戏米元章帖》,皆瘦硬笔锋所书,故或挫或提,肥瘦如意,必非秃笔书,秃笔无此锋芒。

吾少年学苏、米,意气轩举,多有欺人之概,晚年结构渐密,收束自然,往往近赵,而不知者以为降格。

今客告余曰:“子字去褊笔则更佳”。盖谓吾字画出锋下笔处有尖也,而不知吾之好处正在此。余历观晋右军、唐欧、虞、宋苏、黄法帖,及元明赵、董二公真迹,未有不出锋者,特徐浩辈多折笔稍藏锋耳,而亦何尝不贵出锋乎?使字字皆成秃头,笔笔皆似刻成,木强机滞而神不存,又何书之足言。此等议论皆因不见古人之故。我国朝书家张得天、汪退谷而外,吾无多让焉。

古今法帖论

怀素《圣母帖》,圆浑古茂,多带章草,是其晚年笔,较《自叙帖》更佳。盖《自叙帖》犹极力纵横,而此则浑古自然矣。

智永《千字文》真书,其散者煞有意趣,其紧者圆静平和,若不着力,然此等境界最是难到。

索靖《出师颂》草书,沉着峭劲,古厚谨严,欧书多脱胎于此。又当拖开处拖开,当收紧处仍自收紧,不令松懈。

《出师颂》横平竖直,钩点挑剔,一丝不走。吾等学书以此为圭臬,则无失矣。右军《十七帖》亦此法。

《云麾碑》通体逸笔,有“天马行空\"之概,如善作文者,本乎性灵,纯是天分使然。

北海《云麾将军李秀碑》较《李思训碑》更紧,有王大令笔意。今碑止存二柱础,虽残缺而神韵自在,可宝也。

北海《麓山寺碑》虽经镵洗,神采已非,而骨格坚劲,较《云麾》为胜。明俞仲蔚已言之,当以《云麾》法学之耳。《麓山寺》后《云碑》十年而出,骨力尤厚,……赵松雪全师此而趋秀媚,所以不能及也。

《云麾碑》尚飘,至《麓山寺》极沉着矣。

古人于书,大抵晚岁归于平淡,而含浑收敛,多若不经意不用力者,无复少年习代矣。

评书帖

晋人后,智永圆劲秀拔,蕴藉浑穆,其去右军,如颜之于孔。智永、虞世南、赵孟頫\皆尚圆韵含蓄,是为一派。

不得执笔法,虽极作横撑苍老状,总属皮相。得执笔法,临摹八方,转折皆沉着峭健,不仅袭其貌。

《半截》、《兰亭》二碑,身份最高,须从欧、李写久,方能临摹得动。

清臣晚年书黜肥崇瘦。颜书结体喜展促,务齐整,有失古意,终非正格。《裴将军》字,看去极怪,试临之,得其仿佛,便古劲好看。

徐书画之两头用力,沉着同北海,而逊其生动。

徐浩书,收转处倔强拗折,故昔人有“抉石奔泉”之目。

苏灵芝书沉着稳适,然肥软近俗,劲健不及徐浩。

虞永兴骨力遒劲,而温润圆浑,有曾、闵气象。

学书尚风韵,多宗智永、虞世南、褚遂良诸家。尚沉着,多宗欧阳询、李邕、徐浩、颜真卿、柳公权、张从申、苏灵芝诸家。

欧、褚真书参八分。智永、虞世南、颜鲁公书折作转笔,又间参篆籀。怀素草参篆箍。右军草书转多折笔,又间参八分。于此见体格多变,宗尚难拘。

颜不及欧。欧以劲胜,颜以圆胜。欧书力健而笔圆,后学者不免匾削。欧书劲健,其势紧。柳书劲健,其势松。

欧阳询险劲遒刻,锋骨凛凛,特辟门径,独步一时,然无永师之韵,永兴之和,又其次矣。

唐人八分、楷、行兼善者,欧阳询、徐浩而已。虞、褚、李、颜、柳诸家,行楷妙,八分未精。

临欧易实恐不韵,褚易韵恐不实。

欧书横笔略轻,颜书横笔全轻,柳书横笔重与直同。人不能到而我到之,其力险;人不敢放而我放之,其笔险。欧书凡险笔必力破余地,而又通体严重,安顿照应,不偏不支,故其险也劲而稳。临欧忌细长。欧楷书精,而行多生硬。

山谷书秀挺伸拖,其摆岩处似苏,而逊其雄伟浑厚。晚年一变结构,多本北海。

王知敬书妥适过北海,然不及北海开展流逸,有天马行空之致。

勿早学米书,恐结体离奇,坠入恶道。

元章书,空处本褚用软笔书,落笔过细,钩剔过粗,放轶诡怪,实肇恶派。

子昂书俗,香光书弱,衡山书单。学董不及学赵,有墙壁,盖赵谨于结构,而董多率意也。

祝、文、董并称。董蕴藉醇正,高出余子。祝气骨过董,而落笔太易,运笔微硬,逊董一格。文书整齐,少嫌单弱,而温雅圆和,自属有养之品。

枝山书《古诗十九首》,刻《停云馆》中,古劲超逸,真堪倾倒征仲。余书学怀素,离奇诡怪,而无其瘦硬矩度,不及征仲远甚。

董元宰、张得天直接书统,卓然大家。元宰魄力弱于,元宰初岁骨弱,心怵唐贤,绝未临率更,间学柳少师亦甚劣,唯摹平原稍有可观。晚年临唐碑则大佳。然书大碑版,笔力怯弱,去唐太远,临怀素亦不佳。

文衡山好以水笔提空作书,学智永之圆和清蕴,而气力不厚劲。晚年作大书宗黄,苍秀摆着,骨韵兼善。衡山小楷初年学欧,力趋劲健,而呆滞未化。

明季书学竞尚柔媚,至玉、张二家力娇积习,独标气虽未入神,自是不朽。

学书论

用硬笔,须笔锋糅入画中,用软笔,要提得空。用软笔,管少侧,笔锋外出,笔肚著纸,然后指挥如意。用硬笔,管竖起,则笔锋透背,无涩滞之病。

作书起转收缩,须极力顿挫,笔法既得,更多临唐帖以严其结构。作书不可力弱,然下笔时用力太过,收转处笔力反松,此谓过犹不及也。

书法趋骨力刚健,最忌野。

吾等学书,若不循规矩,则潦草率意,便无长进,米字之不可早学者此耳。

学书一字一笔须从古帖中来,否则无本。早矜脱化,必面规矩。初宗一家,精深有得。继采诸美,变动弗拘。斯为不掩性情,自辟门径。

工追摹而饶性灵,则趣生;持性灵而厌追摹,则法疏。天资既高,又得笔法,功或作或辍,亦无成就也。

学书忌浮论而无实功。“爱而不学知不真,学而不笃得不深。”

结体不外分间布白、固体趁势、避让排迭、展促向背诸法。一字拆开,则各字成形,合则全体入彀。

孙过庭云:“至如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迫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须知终之平正,与始之平正不同;始之平正,结构死法;终之平正,融会变通而出者也。此中节次,躐等不得。学书得传法,无功夫,亦不成家也。

欧阳率更《皇甫碑》、《虞恭公碑》,皆七八十岁时书。《九成宫》在前,较《皇甫》难学。《丸成宫》气味静而风韵含蓄,《皇甫》、《虞恭公》则全凭力量刻入。

临欧不虑飘,恐不韵;临褚不虑灵,恐不实。楷书有法可守者莫如欧,盖欧书结体,毫厘不忽。

善书者,生于其地,则其地之人多学之;如河南至今多学王觉斯,湖州多学赵松雪,华亭多学董思白,皆书中之乡先生也。

褚字笔笔藏锋,而笔笔出锋。欧字易写细长。褚字忌写横。褚字崩开,写圆尤易为力。欧字则转笔直就下来,较褚尤难。

学书勿惑俗议,俗人不爱,而后书学进。

学书如穷经,先宜博涉,而后反约。不博,约于何反?

名人书法论

草参篆籀,如怀素是也;而右军之草书,转多折笔,间参八分。楷参八分如欧阳询、褚遂良是也;而智永、虞世南、颜真卿楷,皆折作转笔,则又兼篆籀。以此见体格多变,宗尚难拘。

《孔羡》、《白石神君》、魏《受禅》、《上尊号》诸碑,险劲遒迈,转折皆方,锋棱俱出,开唐人八分门仞。汉人八分,,神韵浑沦,有飘逸之致;魏人八分,则险劲遒迈,力趋精刻,轩金截铁,锋骨凛然。《孔羡》等碑险劲处开欧、李之门,故知古人生辣横撑,皆非无本而然也。

唐人书多碑版,凡碑版有格,欲取格之齐,故排兵布阵,方正端严,而法胜焉。

褚遂良书全将笔提空,固是难能,然终觉轻浮,不甚沉着,所以昔人有“浮薄后学”之议。

鲁公《东方像赞》,其骨从欧出,而结体则展促方正,大小合一,满格而止,不使行间稍留余地。夫“展促方正,大小合一,务期满格”,此即颜法也。

颜鲁公作书不拘字之大小,画之多少,俱撑满使与格齐,而古意已失,徒形宽懈,终非正格也。

欧《皇甫》、《虞公》二碑是一条路,是自成一家时,其用笔用意,折处是险,峭处是险。褚字瘦硬少沉着,然自是各成一家之极品。褚字生动处即其轻飘处。

欧阳信本《化度》、《九成》二碑,犹是学王书,转折皆圆,至《皇甫》则脱尽右军蹊径,全是自己面目,《虞恭公》则又加紧矣。

李北海书全凭气力,拓开间架。若《兰亭序》、《半截碑》,力大无穷,看去却极静,此北海所以不及也。

唐碑行书,的数李北海《云麾碑》,王缙、苏灵芝诸人皆不及也。北海逸气生动,通身贯注,裴休所谓“书中仙手\"者也,且有英雄盖世之概。王、苏等如战斗者,只顾得自己身耳。

欧字健劲,其势紧,柳字健劲,其势松。欧宇横处略轻,颜宇横处全轻,至柳字只求健劲,笔笔用力,虽横处亦与竖同重,此世所谓“颜筋柳骨”也。

古名家论字,只讲气骨神韵、萧疏古淡,故颜字取《郭家庙》、《元次山》、《颜家庙》、《李玄静》诸碑之古,而于《多宝塔》谓之佐吏书,以其不过写得平正圆湛耳,然亦自不易,能平正圆湛面后能古。

东坡小字,皆于挑剔钩勒处用力,中间提空,昔人谓其本于徐浩者此也。若大字则笔笔捺倒,沈入着实,不使一画轻过,故昔人又谓其有偃笔。

苏长公作书,凡字体大小长短,皆随其形,然于大者开拓纵横,小者紧练圆促,决不肯大者促、小者展,有拘懈之病,而看去行间错落、疏密相生,自有一段体态,此苏公法也。

张得天学字无多家数,少年学董,老年学米,遂成大家,并无与抗行者,无他,止是入门正,执笔好耳。然其字虽健,却不粗野,有含蕴,极苍秀。

王铎执笔得法,书学米南宫,画虽苍健,楷字少而行草多,且未免近怪,此其所以只得为名家也。铎孟津人,故河南人多学其字。王觉斯、张二水字是必传的,其所以必传者,以其实有一段苍老气骨在耳。

书法自右军后,当推智永为第一,观其《真草千字文》圆劲秀拔,神韵浑然,已得右军十之八九,所去者正几希焉。其次莫如虞伯施。伯施骨力遒劲,圆浑温润而不露圭角,颇有曾、闵气象。至欧阳率更险劲遒刻,锋骨凛然,自开门径,独步唐时,所不及智永、伯施者,无其风韵蕴蓄耳。颜、柳、楠、李则又当在三人之后也。

明祝枝山、董香光、文衡山皆大家,而首推香光。论祝枝山骨力气魄较香光尤胜,以其落笔太易,微失过硬,不如香光之柔和腴韵,故逊香光。衡山字整齐,未免太单,然彼乃有养之人,字取温雅圆和,亦另是一种道理。

张二水书,圆处悉作方势,有折无转,于古法为一变,然亦有所本。

[评点]梁巘,字闻山,安徽亳州人。乾隆二十七年举人,官四川巴县知县。晚辞官,主讲寿春书院,以工李北海书名於世。初为咸安宫教习,至京师,闻钦天监正何国宗曾以事系刑部,时尚书张照亦以他事在系,得其笔法,因诣家就问。国宗年已八十馀,病不能对客,遣一孙传语。巘质以所闻,国宗答曰:“君已得之矣。”赠以所临米、黄二帖。

后巘以语金坛段玉裁曰:“执笔之法,指以运臂,臂以运身。凡捉笔,以大指尖与食指尖相对,笔正直在两指尖之间,两指尖相接如环,两指本以上平,可安酒杯。平其肘,腕不附几,肘圆而两指与笔正当胸,令全身之力,行於臂而凑於两指尖。两指尖不圆如环,或如环而不平,则捉之也不紧,臂之力尚不能出,而况於身?紧则身之力全凑於指尖,而何有於臂?古人知指之不能运臂也,故使指顶相接以固笔,笔管可断,指锲痛不可胜,而后字中有力。其以大指与食指也,谓之单勾;其以大指与食指中指也,谓之双勾;中指者,所以辅食指之力也,总谓之‘拨镫法’。王献之七、八岁时学书,右军从旁掣其笔不得,即谓此法。舍此法,皆旁门外道。二王以后,至唐、宋、元、明诸大家,口口相传如是,董宗伯以授王司农鸿绪,司农以授张文敏,吾闻而知之。本朝但有一张文敏耳,他未为善。王虚舟用笔祗得一半,蒋湘帆知握笔而少作字乐趣。世人但言无火气,不知火气使尽,而后可言无火气也。如此捉笔,则笔心不偏,中心透纸,纸上飒飒有声。直画粗者浓墨两分,中如有丝界,笔心为之主也。如此捉笔,则必坚纸作字,輭薄纸当之易破。其横、直、撇、捺皆与今人殊,笔锋所指,方向迥异,笔心总在每笔之中,无少偏也。古人所谓屋漏痕、折钅义股、锥画沙、印印泥者,於此可悟入。”巘少著述,所传绪论仅此。当时与梁同书并称,巘曰“北梁”,同书曰“南梁”。(选自《清史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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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8 14:15:02 | 显示全部楼层

赵构—翰墨志

  余自魏晋以来至六朝笔法,无不临摹。或萧散,或枯瘦,或遒劲而不回,或秀异而特立,众体备于笔下,意简犹存于取舍。至若《稧帖》,则测之益深,拟之益严。姿态横生,莫造其原,详观点画,以至成诵,不少去怀也。法书中,唐人硬黄自可喜,若其馀,纸札俱不精,乃托名取售。然右军在时,已苦小儿辈乱真,况流传历代之久,赝本杂出,固不一幅,鉴定者不具眼目,所以去真益远。惟识者久于其道,当能辩也。
  余每得右军或数行、或数字,手之不置。初若食口,喉间少甘则已,末则如食橄榄,真味久愈在也,故尤不忘于心手。顷自束发,即喜揽笔作字,虽屡易典刑,而心所嗜者,固有在矣。凡五十年间,非大利害相妨,未始一日舍笔墨。故晚年得趣,横斜平直,随意所适。至作尺馀大字,肆笔皆成,每不介意。至或肤腴瘦硬,山林丘壑之气,则酒后颇有佳处。古人岂难到也。
  卫夫人名铄,字茂漪,晋汝阴太守李矩妻。善钟法,能正书,入妙。王逸少师之,杜甫谓“学书初学卫夫人,但恨无过王右军”也。
  端璞出下岩,色紫如猪肝,密理坚致,潴水发墨,呵之即泽,研试则如磨玉而无声,此上品也。中下品则皆砂壤相杂,不惟肌理既粗,复燥而色赤。如后历新坑,皆不可用,制作既俗,又滑不留墨。且石之有眼,余亦不取,大抵瑕翳于石有嫌,况病眼假眼,韵度尤不足观,故所藏皆一段紫玉,略无点缀。
  本朝士人自国初至今,殊乏以字画名世,纵有,不过一二数,诚非有唐之比。然一祖八宗皆喜翰墨,特书大书,飞白分隶,加赐臣下多矣。余四十年间,每作字,因欲鼓动士类,为一代操觚之盛。以六朝居江左皆南中士夫,而书名显著非一。岂谓今非若比,视书漠然,略不为意?果时移事异,习尚亦与之汙隆,不可力回也。
  《评书》谓羊欣书如婢作夫人,举止羞涩不堪位置。而世言米芾喜效其体,盖米法欹侧,颇协不堪位置之意。闻薛绍彭尝戏米曰:“公效羊欣,而评者以婢比欣,公岂俗所谓重台者耶?”
  前人多能正书而后草书,盖二法不可不兼有。正则端雅庄重,结密得体,若大臣冠创,俨立廊庙。草则腾姣起凤,振迅笔力,颖脱豪举,终不失真。所以齐高帝与王僧虔论书,谓:“我书何如卿?”僧虔曰:“臣正书第一,草书第三:陛下草书第二,而正书第三。是臣无第二,陛下无第一。”帝大笑。故知学书者必知正草二体,不当阙一。所以钟、王辈皆以此荣名,不可不务也。
  晋起太极殿,谢安欲使献之题榜,以为万世宝。当时名士已爱重若此。而唐人评献之,谓“虽有父风,殊非新巧。字势疏瘦,如枯木而无屈伸,若饿隶而无放纵”,鄙之乃无佳处。岂唐人能书者众,而好恶遂不同如是耶?
  米芾得能书之名,似无负于海内。芾于真楷、篆、隶不甚工,惟于行、草诚入能品。以芾收六朝翰墨,副在笔端,故沉着痛快,如乘骏马,进退裕如,不烦鞭勒,无不当人意。然喜效其法者,不过得外貌,高视阔步,气韵轩昂,殊不究其中本六朝妙处酝酿,风骨自然超逸也。昔人谓支遁道人爱马不韵,支曰:“贫道特爱其神骏耳:”余于米字亦然。又芾之诗文,诗无蹈袭,出风烟之上;觉其词翰同有凌云之气,览者当自得。
  世传米芾有洁疾,初未详其然,后得芾一帖云:“朝靴偶为他人所持,心甚恶之,因屡洗,遂损不可穿。”以此得洁之理。靴且屡洗,余可知矣。又芾方择婿,会建康段拂字去尘,芾释之曰:“既拂矣,又去尘,真吾婿也。”以女妻之。又一帖云:“承借剩员,其人不名,自称曰张大伯。是何老物,辄欲为人父之兄?若为大叔,犹之可也。”此岂以文滑稽者耶?
  士人作字,有真、行、草、隶、篆五体,往往篆、隶各成一家,真、行、草自成一家,以笔意本不同,每拘于点画,无放意自得之迹,故别为户牖。若通其变,则五者皆在笔端,了无阂塞,惟在得其道而已。非风神颖悟,力学不倦,至有笔冢、研山者。似未易语此。
  世有《绛帖》、《潭帖》、《临江帖》,此三书,《绛》本已少,惟《潭帖》为胜者,以钱希白所临本也。希白于字画得佳处,故于二王帖尤邃。若《临江》则失真远矣。又《淳化帖》、《大观帖》,当时以晋、唐善本及江南所收帖,择善者刻之。悉出上圣规摹,故风骨意象皆存,在识者鉴裁,而学者悟其趣尔。
  士于书法必先学正书者,以八法皆备,不相附丽。至于字亦可正读,不渝本体,盖隶之馀风。若楷法既到,则肆笔行草间,自然于二法臻极,焕手妙体,了无阙轶。反是则流于尘俗,不入识者指目矣。吾于次叙得之,因笔其梗概。
  草书之法,昔人用以趣急速而务简易,删难省烦,损复为单,诚非苍、史之迹。但习书之馀,以精神之运,识思超妙,使点画不失真为尚。故梁武谓赴急书,不失苍公鸟迹之意,顾岂皂吏所能为也?又其叙草大略,虽赵壹非之,似未易重轻其体势。兼昔人自制草书,笔悉用长毫,以利纵舍之便,其为得法,必至于此。
  学书之弊,无如本朝,作字真记姓名尔。其点画位置,殆无一毫名世。
  先皇帝尤喜书,致立学养士,惟得杜唐稽一人,馀皆体仿了无神气。因念东晋渡江后,犹有王、谢而下,朝士无不能书,以擅一时之誉,彬彬盛哉!至若绍兴以来,杂书、游丝书,惟钱塘吴说;篆法惟信州徐兢:亦皆碌碌,可叹其弊也。
  昔人论草书,谓张伯英以一笔书之,行断则再连续。蟠屈拿攫,飞动自然,筋骨心手相应,所以率情运用,略无留碍。故誉者云:“应指宣事,如矢发机,霆不暇激,电不及飞。”皆造极而言创始之意也。后世或云“忙不及草”者,岂草之本旨哉?正须翰动若驰,落纸云烟,方佳耳。
  士人于字法,若少加临池之勤,则点画便有位置,无面墙信手之愧。前人作字焕然可观者,以师古而无俗韵,其不学臆断,悉扫去之。因念字之为用大矣哉!于精笔佳纸,遣数十言,致意千里,孰不改现存叹赏之心!以至竹帛金石传于后世,岂只不泯,又为一代文物,亦犹今之视昔,可不务乎?偶试笔书以自识。
  宋虞龢论文房之用,有吴兴青石圆研,质滑而停墨,殊胜南方瓦石。今苕、口间不闻有此石砚,岂昔以为珍,今或不然?或无好事者发之?抑端璞、徽砚既用,则此石为世所略。
  唐何延年谓右军永和中,与太原孙承公四十有一人,修袚稧,择毫制序,用蚕茧纸,鼠须笔,遒媚劲健,绝代更无。凡三百二十四字,有重者皆具别体,就中“之”字有二十许,变转悉异,遂无同者,如有神助。及醒后,他日更书数百千本,终不及此。余谓“神助”及“醒后更书百千本无如者”,恐此言过矣。右军他书岂减《稧帖》,但此帖字数比他书最多,若千丈文锦,卷舒展玩,无不满人意,轸在心目不可忘。非若其他尺牍,数行数十字,如寸锦片玉,玩之易尽也。
  本朝自建隆以后,平定僭伪,其间法书名迹皆归秘府。先帝时又加采访,赏以官职金帛,至遣使询访,颇尽探讨。命蔡京、梁师成、黄冕辈编类真赝,纸书缣素,备成卷帙。皆用皂鸾鹊木、锦褾褫、白玉珊瑚为轴,秘在内府。用大观、政和、宣和印章,其间一印以秦玺书法为宝。后有内府印,标题品次,皆宸翰也,舍此褾轴,悉非珍藏。其次储于外秘。余自渡江,无复钟、王真迹。间有一二。以重赏得之,褾轴字法亦显然可验。
  智永禅师,逸少七代孙,克嗣家法。居永欣寺阁三十年,临逸少真草《千文》,择八百本,散在浙东。后并《稧帖》传弟子辩才。唐太宗三召,恩赐甚厚,求《稧帖》终不与。善保家传,亦可重也。余得其《千文》藏。
  杨凝式在五代最号能书,每不自检束,号“杨风子”,人莫测也。其笔札豪放,杰出风尘之际,历后唐、汉、周,卒能全身名,其知与字法亦俱高矣。在洛中往往有题记,平居好事者,并壁画,置坐右,以为清玩。
  余尝谓,甚哉字法之微妙,功均造化,迹出窃具,未易以点画工,便为至极。苍、史始意演幽,发为圣迹,势合卦象,德该神明,开阖形制,化成天下。至秦汉而下诸人,悉胸次万象,布置模范。想见神游八表,道冠一时。或帝子神孙,廊庙才器,稽古入妙,用智不分,经明行修,操尚高洁,故能发为文字,照映编简;至若虎视狼顾,龙骇兽奔。或草圣草贤,或绝伦绝世,宜合天矩,触涂造极。非夫通儒上士讵可语此,岂小智自私、不学无识者可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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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履贞·书学捷要[节录]


书有六要:

一气质。人禀天地之气,有今古之殊,而淳漓因之;有贵贱之分,而厚薄定焉。

二天资。有生而能之,有学而不成,故笔资挺秀秾粹者,则为学易;若笔性笨钝枯索者,则造就不易。

三得法。学书先究执笔,张长史传颜鲁公十二笔法,其最要云:“第一执笔,务得圆转,毋使拘挛。”

四临摹。学书须求古帖墨迹,模摹研究,悉得其用笔之意,则字有师承,工夫易进。

五用功。古人以书法称者,不特气质、天资、得法、临摹而已,而功夫之深,更非后人所及。伯英学书,池水尽墨;元常居则画地,卧则画席,如厕忘返,拊膺尽青;永师登楼不下,四十余年。若此之类,不可枚举。而后名播当时,书传后世。

六识鉴。学书先立志向,详审古今书法,是非灼然,方有进步。

六要俱备,方能成家。若气质薄,则体格不大,学力有限;天资劣,则为学艰,而入门不易;法不得,则虚积岁月,用功徒然;工夫浅,则笔画荒疏,终难成就;临摹少,则字无师承,体势粗恶;识鉴短,则徘徊今古,胸无成见。然造诣无穷,功夫要是在法外,苏文忠公所谓“退笔如山未足珍,读书万卷始通神”是也。

夫运者,先运其心,次运其身,运一身之力,尽归臂腕,坚如屈铁,注全力于指尖,运之既久,俾指尖劲捷,运笔如飞,迨乎至精极熟,则折钗、屋漏、壁坼之妙,自然具于笔画之间,而画沙、印泥之境于是乎可得矣!或问:“周身之力如何可到?”曰:“臂肘一悬,则周身之力自至矣。”欧阳文忠公谓东坡先生曰:“当使指运笔而腕不知。”此言极运腕之致。

书之大耍,可一言而尽之。曰:笔方势圆。方者,折法也,点画波撇起止处是也,方出指,字之骨也;圆者,用笔盘旋空中,作势是也,圆出臂腕,字之筋也。故书之精能,谓之遒媚,盖不方则不遒,不圆则不媚也。书贵峭劲,峭劲者,书之风神骨格也。书贵圆活,圆活者,书之态度流丽也。横画起轻而收重,竖画起重而收轻。古人谓横画竖起,竖画横起,此言似难解而易知也。盖书中笔画,必有棱侧方笔,即三折势是也。如竖画之起,其上须有方势,方则左右皆有棱角;左右既有棱角,则似横起,非真正横起也。横画之理亦然。

故学书第一执笔,执笔欲高,低则拘挛。执笔高则臂悬,悬则骨力兼到,字势无限。虽小字,亦不令臂肘著案,方成书法也。

学书要识古人用笔,不可徒求形似,若循墙依壁,只寻辙迹,则疵病百出。

学书未有不从规矩而入,亦未有不从规矩而出,及乎书道既成,则画沙、印泥,从心所欲,无往不通。所谓因筌得鱼,得鱼忘筌。

书法劲易而圆难。夫圆者,势之圆,非磨棱倒角之谓,乃八面拱心,即九宫法也。然书贵挺劲,不劲则不成书,藏劲于圆,斯乃得之。

分书乃变古隶而为之者,以楷法而用篆笔,笔锋中出,藏锋敛锷,惟用波撇以伸之,与真书“永”字八法用笔不同。诀曰:方劲古折,斩钉截铁。然笔画要须俯仰起伏,参以篆意,始有生动之趣。学书不辨八分楷法,难免庸俗。盖八分实兼众体之长,能悟此理,方足法书。夫书虽多体,而用笔一也,然笔意可参,而形体不可杂乱也。

书有筋骨血肉,前人论之备矣,抑更有说焉?盖分而为四,合则一焉。分而言之,则筋出臂腕,臂腕须悬,悬则筋生;骨出于指,指尖不实,则骨格难成;血为水墨,水墨须调;肉是笔毫,毫须圆健。血能华色,肉则姿态出焉;然而肉生于筋骨,筋骨不立,则血肉不能自荣。故书以筋骨为先。

凡学书,须求工于一笔之内,使一笔之内,棱侧起伏,书法具备;而后逐笔求工,则一字俱工;一字既工,则一行俱工;一行既工,则全篇皆工矣。断不可凑合成字。

欧阳正书,刻励劲险,碑字偏于长;颜鲁公正书,沉厚郁勃,碑字偏于肥;褚河南深于用笔,字势似软弱;李北海笔画遒丽,字形多宽阔不平;米襄阳奇逸超迈,体势似疏散;苏文忠公书,得晋、宋风格,用笔丰而多扁;赵文敏虽摹二王碑刻,颇似张司直。然各家书法,真书与行书不同,碑字与小楷异形,当究其用笔,弗仅摹形似。

冯钝吟谓:“明朝人字,一笔不可学。”盖指明之季世,人效董思白,用羊毛弱笔,作软媚无骨之书而言也。

历观古帖,凡长画皆平,是以行间整齐,无倾侧之患。唯李北海行书,横画不平,斯盖英迈超妙,不拘形体耳。

孙虔礼草书《书谱》全法右军,而三千七百余言,一气贯注,笔致俱存,实为草书至宝。初学草书,但置帖于前而画之,先尽其势,次求其笔,令心手相应,乃是捷径。若遽伸纸研墨,对帖描摹,辄至畏难而退。

前人评书,亦有偏徇失实、褒贬不公处,至于赵文敏书法,虽上追二王,为有元一代书法之冠,然风格已谢宋人。至诋以“奴书”者,李伯桢之失实也;誉之以祥云捧日,仪凤冲霄者,解学士之偏徇也。夫右军书圣也,梁武帝《书评》止云:“龙跳天门,虎卧凤阙。”而解之评赵则越右军而上之矣。

[评点]朱履贞,清嘉庆年间(1796一1820)书法家,字闲泉,号闲云,浙江秀水人,生卒年不详。赵魏《书学捷要·序》曰:“闲云以布衣而工书法,尝纂《书学捷要》一篇,殚思古法,发挥意旨,于孙过庭《书谱》尤精研确核,辨析徽茫,发前贤秘奥,为后学津梁。\"

古今习书之人多有自恨未能得“遒媚”之妙者。“遒媚”之所以难致,除了书者的技巧功力诸因素外,许多人不懂得怎样才能获得既遒且媚的效果似乎是其中主要原因。在《书学捷要》中,朱履贞似乎一语道破天机,曰“笔方势圆”。笔方则笔势劲健,不方则疲弱乏力。势圆则气韵流动,不圆则松散窒滞。掌握了“遒媚”二字的要义,再能做到让笔下的点画肥而有骨,瘦而能润,欲得“遒媚”之妙自非不可及之事。

致力于书法艺术的人古往今来有如夏夜之列星,其间能享名后世者则如晨星之寥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朱履贞指出,书法成就的高下受到六种条件的制约,即气质、天资、得法、临摹、功夫、识鉴。读了这则书论,便能懂得如何自觉地利用、创造有利条件更好的研究书法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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